10
再醒来时，没见到想象中的阴曹地府。
鼻尖是熟悉的消毒水味，天花板上，白炽灯的光闪的我眼睛有些疼。
之后是小腿，然后是小腹。
意识逐渐回笼的那一刻，身上密密麻麻的疼痛差点让我嘤咛出声。
所以，这是没死成啊。
我有点自暴自弃的望着窗外。
又是阴云密布的天，大概是才下过雨，半开的窗户外，空气都是泥土的味道，不是什么好闻的清香，我只觉得压抑。
病房门被人推开的时候，我正盯着窗外一朵被雨水打到倾斜的白花出神。
身上的疼一直在刺激我的大脑神经，恍惚间，我总会想起被王正拖到浴室殴打欺辱的画面。
“忧忧，对不起。”
时慕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我听到声音抬头的时候，就看到他拿着一张纸帮我擦眼角的泪。
他手抖的挺厉害的。
认识他这么久，我还是头一次看他这么憔悴狼狈的神情。
但是，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面无表情的侧过头，躲开他还欲上前的手。
他但凡清醒，就该知道我现在不想看见他。
很可惜，他一点都不清醒。
他拉着我的手跪在地上，不停的道歉。
“忧忧，我错了，我不知道你在精神病院里经历过那些，警察都跟我说了，王正已经被抓了，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我们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只要你别走，以后，我什么都依你，好不好？”
他这是知道，那孩子是他的了？
那个曾经被他称为孽种的孩子。
当初明明是他口口声声说我恶心说我脏的，那天晚上他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出现在我卧室的？
喝多了酒把我当成了叶青青吗？
我费力将手扯出来，冷冷瞪着他：“时先生，你把我当什么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还是你忘了你曾经说过的话？是你说的，你只后悔没早点把我送进去。”
时慕身子顿了下，面色猛然变得苍白。
他重新将我的手抓回去还想再说什么，我却只是淡淡撇了他一眼，继续云淡风轻。
“我那么脏，时先生不觉得膈应吗？”
“不，不是……忧忧……”
时慕好像受到了重创。
可事实面前他百口莫辩，只能垂下头，慌忙起身去拿桌子上的保温饭盒试图错开话题。
“不说这个了，忧忧你刚醒肯定饿了，你这次从楼上掉下去万幸楼下在做活动只是摔在帐篷上，医生说你小腿骨折得好好养，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我喂你吃一点好不好？”
曾几何时，这是我最为渴望的关心和宠溺，可现在却让我讨厌的紧。
“时先生，别犯贱啊。”
我学着他从前用在我身上的字句，逐一还回去。
看着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消失殆尽，心头莫名觉得爽快。
我想笑的，笑他愚蠢，笑他错把鱼目当珍珠，可是眼睛好酸。
我只能再次闭眼，把所有不该有的情绪压回眼底。
“忧忧，你别这样……”
他痛苦的发出哽咽。
要是我还是从前的吴忧，我想我一定会心疼死，可当年那个满心满眼都是时慕的吴忧死了。
被他亲手推下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时慕还以为我有多爱他，他又开始道歉：“忧忧，是哥哥的不对，你别不理哥哥，别不要哥哥，对不起，哥哥给你道歉，哥哥让你打让你骂，你看看哥哥好不好？”
好烦啊！
人是不是总会仗着一些偏爱，就觉得有恃无恐啊。
他为什么总觉得我会一直爱他！
我一把推开他手里的粥。
满满一盆摔在地上，我看都没看一眼。
“时慕，你知道每天被打醒是什么滋味吗？知道被人用花洒往喉咙里灌冷水是什么滋味吗？知道用身体当烟灰缸，被猩红的烟头烫出一个一个疤又是什么滋味吗？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相信叶青青，就因为你的一句我脏，我就差点死在精神病院！”
“所以时慕，你凭什么觉得我受过的那些折磨仅凭你一句不咸不淡的对不起就能一笔勾销？”
我忍着泪，身子疼的发颤，针头什么时候错了位都不知道。
时慕再说不出一个字。
白炽灯下，他那双素来深邃的眸子猩红一片。
“滚出去。”
这是我能给他的，最好的脸色了。
最后，时慕到底是没倔过我。
他嗓子哑然：“我去叫护士重新给你扎针。”
我没吱声。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落。
真的要疼死了。
为什么跳个楼都不会死。
护士来的很快，给我重新扎过针后又走了。
时慕却没再回来。
我想，他应该是去找叶青青了吧。
像是为了印证我的猜想，时慕离开约莫一个小时左右，顾司裕就来了。
他朝我晃了晃手机，依旧笑的桀骜：“想看看狗咬狗的戏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