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云望着镜中绿鬓朱颜的少女，语气满是不以为意，“他约我，自是要自己想办法。若连这点心思都不肯用，那还有什么意思？”

上一世她一心为着裴倦，便是连出门这等小事从来都是自己寻借口，不肯叫裴倦劳心。

这一回，她再也不想惯着谁。

事实证明，顾辞是个有心人——

曲水游春的第三日，兴武侯府便发了帖子，请初云过府赏花，时间就定在国子监休沐那日。

兴武侯世子夫人是顾辞的大姐。

李氏自是允准。

于是休沐那日，初云一身翡翠烟罗绮云裙，袅娜立在兴武侯府门前。毫不意外地看到候在门前的顾辞，笑问道：

“等很久了吗？”

顾辞原以为初云会问他怎么会在兴武侯门口。

他已经备好了说辞，结果她都没问。

仿佛是天生的默契，一切都无需多言。

“没有。”顾辞有些脸热，迈步朝前走去，“大姐在花厅，我领你过去。”

兴武侯世子夫人是个极和善的妇人，拜谒过后，她只推说家务事忙：

“花园里牡丹开得正好。小六今日牵了匹马过来，就拴在马厩里，难得一匹良驹，初云不如去瞧个热闹？”

难得体贴又周到。

初云明白，这都是顾辞的安排。

往马场去的路上，初云眉眼弯弯，“你教我骑马，还要安排这许多事，会不会很辛苦？”

顾辞自然不会觉得辛苦。可女孩能看到他的用心，更叫人高兴。

他故意沉声，“我做骑射先生时严厉，你可千万当心。”

初云闻言，郑重其事停下脚步，一双眼睛清黑透亮，如碎着水光的星辰。她将一双纤细嫩白的小手伸到顾辞眼下，煞有介事道，“学生笨拙，请先生到时轻些责罚。”

顾辞垂眼看着那双手，撑不住先笑了。

日光清亮，一重风过，杏色、白色花瓣簌簌飞落，飘在两人身上。

初云这才注意到顾辞今日装扮，一袭窄袖束腰短打，皮革腰带衬着劲瘦腰肢，双腿修长，走动间带出蓬勃力量。

崭新的春日，崭新的男子。

初云内心深处有种久违的快乐。

人果真还是要吃点好的。

顾辞给初云准备的是一匹极漂亮温顺的小马。四蹄皆白，全身乌黑发亮，十分特别。年岁不大，喂它吃糖时会凑近蹭人的掌心。

“它叫踏雪。”

初云先与马儿亲近一会儿，再由顾辞扶着上马。

马缰粗硬，顾辞心细，还特意为初云准备了手套。

“我父兄常年在外，家中只有母亲和三个姐姐，她们虽是长辈，到底也是女子，我虽是老幺，也时常留心这些。”

这是在变相解释他对女子细致入微的原因。

又暗示他家人口简单，温馨和谐，再没有什么妻妾相争的烂事。

裴倦就从来不会注意这些小事。无论初云换了新衣，或是变了发饰，她若不说，他永远也发现不了。

他太忙了。

忙着振兴门楣，忙着揽权夺利，身边人的大事小情，他分不出半点心神。

初云戴着簇新的麂皮手套，笑意盈盈，“知道了，顾先生。”

顾辞听到这个新称呼，只觉得夏日提前，浑身燥热，又忍不住笑起来。

接下来的教学很顺利。

一个耐心十足，一个聪明灵巧，半个时辰，初云已经能在不用顾辞牵绳的情况下，在马场慢走几步。

她十分欣喜，回身朝顾辞招手，不料马儿忽然一个纵跃，初云纤瘦的身子一甩，腰肢轻软似柳，弯出一道婉转弧线，眼看就要跌落——

顾辞见状几步上前，抓紧缰绳，双臂使力跃身上马，双腿夹紧马腹，迫使马儿停下。

事发突然，他生怕初云被甩落到马下，情急之下使了全力，一双手臂如同铁臂一般，箍在初云腰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