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长倾对我很好,他和月兔也从来不算逾矩,进退有礼,更是从不留宿。
但是我是全天下最熟悉他的人,我看得出那些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情谊。
他会在月兔流泪伤身时皱起眉头,在她靠近他时唇角微动,在她的衣裙飘过他的身边时,怅然若失地伸出手。
我不明白,多年的夫妻之情,为什么比不过一面之缘,比不过昆仑山的风光,比不过儿女情缘,比不过不周山下的三日。
他和我父神,一个身体背叛,一个心神游离。
我和我的母亲,都不愿再等。
我笑着把他的手推开,我的侧影和水月镜中母亲的轮廓渐渐重合,我们说出了同一句话。
“无爱之地,何须久留?”
父神迎亲,我这个做女儿的自然也要到场。
我和母亲挽着手,穿着吉服坐在上首,看着我们的夫君迎娶别的女子。
九重天上看不惯我和母亲的仙子们纷纷说起了风凉话。
“眠华一个人间女子,总有年老色衰的那一天。辜宁上神可是天族的战神,她妄想着能独占战神,却生出个灵根不全的女儿,丢尽了战神的脸!”
旁边的小仙笑道:“可不是吗?做了这么久鸳鸯成双的大梦,也该醒了吧。我看战神和落玉仙子,身世相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我看哪,帝君和月兔也很是般配呢,一个不染凡尘,一个天真可爱,实在是一桩佳话。”
昔日的羡慕如今成了百倍千倍的奚落和嘲笑。
我攥紧了手,母亲笑了笑,对我说道:“照云,随母亲去人间吧。我们找一个寻常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我看着长倾和月兔牵着手在三生石上刻下名字,一如我们当年一般,眼泪渐渐模糊了视线。
父神和落玉仙子牵着他们的孩子,受着天后的训导,宛如一个美好的家庭。
天后赞许地笑道:“辜宁,九重天上的战神之位,总算是后继有人了。”
父神爽朗地拍了拍他和落玉仙子生下的孩子的头,“这小子,要成为战神还远着呢。所幸流着我和他母亲的血,差不到哪里去。”
“只是辛苦了落玉,同我在昆仑苦寒之地,清修了百年。”
落玉明媚地笑,望向父神时满眼柔情:“落玉不苦,只要能长伴君侧,落玉就心满意足了。”
父神怜爱地吻上她的侧脸:“落玉,你受委屈了。”
“等了这么久,我终于能堂堂正正地娶你了。”
他们身旁,月兔也红着脸牵上了长倾的手,轻声道:“帝君,你欢喜吗?”
长倾没有回答,耳尖却也染上了粉色。
他向人群里看了一眼,看到我无悲无喜的脸,骤然止住了笑,沉默着松开了月兔的手。
我心里好笑,他早已心许了别人,何须再看我的脸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