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春风,带着暖意徐徐吹过,带着轻垂的杨柳轻轻飘荡,琼河水缓缓而流,清澈的河水中,不时的就有几条调皮的小鱼,跃出水面,在阳光下发出粼粼光泽。
这里是琼河村,面朝河流,背靠青山,这是一块颇为富饶的土地,村民们祖祖辈辈靠耕种为生,虽是看天时吃饭,可这富庶的土地,让村中的家家户户,日子过得都极不错,至少年年都有节余,村中二百来户人家,会过日子有点家底的,也占半数以上。
也有那生性懒惰,日子过得一年不如一年的,俗话说得好,一样的米,养百样的人,就是这样了。
赵家地处琼河村居中的位置,前后左右皆有四邻,赵家也算是勤快的人家,赵老头今年五十有八,养了四个儿子两个闺女,闺女都已嫁人,儿子也都已成家,四个儿子分为四房,每房都有生下几个孩子,到了他这个年纪,也算是子孙满堂了。
如今老两口带着四房儿孙一起居住,父母在不分家,这么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闹闹哄哄的很是热闹,人老了就是喜欢这样的气氛,但热闹之余,也避免不了些许摩擦,四房之间也小有矛盾,在赵老头看来,这也没什么,村里的人家,大数也都是这么过的,兄弟打架,婆媳争吵,弱势一点的占下风,厉害一点的占上风,这些都是村里常见的现象,好在他们一家人,算不上多和睦,但兄弟间都还懂事,没出现过太大的争吵,让他丢脸的,这样的日子,也算不错了。
他原本以为这样和乐的日子会一直这么过下去,直到他老死为止,事与愿违,半年前家中老三生病去世,接着三媳妇没熬过打击,三个月后也跟着去了,留下五个孩子,让这个家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在四个兄弟中,原本老三是最勤快的一个,干活儿也舍得下力气,有什么累活脏活的,都抢着干,有他帮手,一家老小都很省力气,为此赵老头也挺看重他,虽说不是长子,也不是幼子。
可如今老三两口子一走,家中的矛盾也越来越突出了。
“阿爷,求你给点钱,让我去请个大夫来给妹妹瞧瞧,你看她都烧得不成样子了。”十二岁的赵松柏,跪在正屋前,脸上带着凄苦之色,半年来接连承受父母双亡的事实,让他飞快的成熟起来。
未等赵老头发话,长房的妇人钱氏就开口了:“我说大狗儿,你在这里求老爷子给钱有什么用,你妹妹这病病歪歪的一个多月了,瞧病吃药的,前前后后花了近五两银子,这要一般的人家,五两银子都能过一年了,再则说五两银子都能买一个小梅子回来了,请大夫看来看去也就这个样子,哪还费这个钱做什么,要我说,是生是死那就是她的命,何必再白白花这个钱。”
“大伯娘,小梅子也是咱们家的人,那也是一条命啊,你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有个三长两短,我爹娘才去了多久,小梅子也要跟着他们去了不成?”赵松柏满脸悲愤的说道,平日还不觉得,大伯娘说话竟如此刻薄。
“要我说啊,活着这么受罪,倒不如这么去了更好。”老二家的夫人,刘氏轻飘飘的说道。
钱氏原本被赵松柏说得有些气短,但见刘氏帮腔,底气顿时又足了:“可不是,你瞧小梅子,那一张小脸都小得没我手掌大了,这么吊着一口气受罪,你做哥哥的看着不心疼啊,要我说大夫也不必请了,能活多久,就看老天的意思,再则说你爹***病着那会儿,家中的银钱流水似的花出去,家底子都给掏空了,你妹妹若再这么吃药,咱们这一大家子人都不用过了。”说来说去,就是不愿意老爷子拿钱出来。
赵松柏到底年纪小,一时竟然接不上话,他爹娘那会儿花了多少钱,他还真是不知道,不过小梅子病了一个多月,前前后后加起来,花了一两五钱的银子,都是他跟着大夫去抓药,所以知道得很清楚,原本大夫开的药钱,也不止这些的,只不过每次大伯母都会让大夫用便宜的药,说是太贵的药吃不起,为此大夫改了药方,知道大伯母说话不实,他却没在这里指责出来,他今天跪在这里,是要钱给妹妹看病,不是和大伯母吵架来的。
赵松柏年纪是小,可也抓得住重点,钱氏马氏说什么,他都可以不放在心上,这个家当家作主的,还是他阿爷。
“阿爷,梅子是你的孙女,你可不能看着她病死不管啊,阿爷,你就让我去请大夫吧!”药已经断了两天,早在半个月前,大伯母就意见很大了,小梅子的药也吃得断断续续的,吃一天停两天的,这么胡乱的折腾,病情半点也不见减轻。
赵老头本就承受着老年失子之痛,身上也一直不怎么爽利,家中的银钱这大半年来,确实花出去不少,他挣了一辈子,一点小病痛也舍不得花钱看大夫,再加上自个儿好强,也不觉得自己是生病了,就这么一直拖着,家中又不时这般吵吵闹闹,精神也是越发不济了。
钱氏几次拦着赵松柏不让他进老爷子院子,也是有这个原因在内的,钱氏一双利眼,又如何看不出老爷子精神不济,她本就是打着这个为借口,再则心思也多,想着老爷子也有些春秋了,这万一挺不过去,以后这个家,大半的财产就归在他们大房了,这多花出去一分,也是花的他们的钱啊,她看着就心疼。
“咳咳,怎么小梅子又不见好了么?前儿你大伯娘还跟我说是看着精神些了,我还以为这病去根了,咳咳。”赵老头捂着嘴,连咳数声,脸色也不见往日的神采。
脸色极差,明显中气不足的样子,落在几个儿媳妇的眼中,心思就各异起来,各自既有担心,也有算计琢磨的,脸色均是变幻不定。
“病一直没好,就是前儿看着精神了些,今儿烧得烫手,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我叫了她好一阵,都没一点反应,给喂些米汤都喂不下去,到嘴里就流出来,完全不知道吞咽,看着很是不好,所以这才来求阿爷。”赵松柏这也是没有办法了,请了几个伯母婶娘过去看,几人也都是说快不行的话,他听着很是难受,却又不甘心唯一的妹妹就这么没了,想着娘亲离去时,拉着他的手,一个劲的叮嘱,一定要照顾好妹妹时,他这心里就一阵阵的发疼。
赵老头瞧着下面跪着的孙子,这是老三家的长子,今年已经十二了,往日看着还是一团孩子气,可这大半年来,看着却是成熟了很多,很有些顶门立户的意思,只是往日脸上常带的笑容,这大半年来,也再没见到过,就是整个人也明显瘦削了很多,可见这孩子心思也重。
“行,你去请大夫吧,一会儿药费多少钱,找***要。”虽说是个丫头,却也是老三家唯一的闺女,赵老头虽看不上这个小丫头,却也不想伤了孙子的心,点头同意了。
赵松柏一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这大半年来,他们三房确实花钱比较多,几个伯母婶娘说闲话,他也无话可说,只要阿爷同意出钱给小梅子看病,他就已经别无所求了。
“谢谢阿爷。”对着赵老头连叩三个头,这才转身匆匆往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