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又再次涌来。

叶晓任由鼻尖酸涩，笑得苍凉。

为了他心尖尖上的人，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

那她呢？

她又算什么？

看着医生匆匆忙忙进来将江若抬走，叶晓忽然就想起他求婚的那天。

也是在医院，她不过是发了烧，少年却心疼得红了眼，牵起她的手交付真心，在奶奶面前起誓，此生不会让她受苦，定不相负。

她真以为，她能和他白头相携到老。

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做出承诺的是他，伤她最深的，也是他。

叶晓闭了闭眼，酸楚如同潮水般涌上，淹没了她心底仅存的那一缕温情。

“还有呢？“

“什么？“

傅言川皱眉。

叶晓再睁眼，眸底只剩一片余烬。

“她还要什么？一次性说完，总这样，你们累，我也累。“

傅言川额上青筋暴起，攥着领口的手又紧了几分。

叶晓任由他发火，一步未动。

这时，江若的保姆慌慌张张冲进来，看到傅言川就开始哭。

“求傅总救救小姐！小姐醒来知道自己流产，还丧失了生育能力，伤心过度晕了一回，再睁眼就喊着要给离开的孩子作伴，我们拦都拦不住！“

“看看你干的好事！“

傅言川声音冰冷刺骨，那双眼睛恨不得将她看穿。

“叶晓，有时候我真想剖开你的心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什么！“

话落，他沉着脸转身要走。

叶晓看着他决绝的背影，一层薄泪飞快浮上。

她又何尝不是？

如果可以，她也想把他的心剖开来看看，里头可还有半点她的位置。

攥拳的手松开，傅言川踏出门的那一刻，叶晓忽然开了口。

“等等……“

她声音太轻。

傅言川猛然回头，眼底攒满了不耐和嫌恶。

“你非得要她也死在这，你才能甘心是不是？“

在他眼里，她好像成了专门要人命的毒妇。

叶晓有瞬间痛得想哭。

盯着他那双无情的眼，眼泪又一滴都落不下来。

好久，她自嘲地轻声一笑。

“做傅家的傅太太累，做你傅言川的妻子也累，傅言川，放过我吧，看在我们曾经的份上，我们离婚，好不好？“

傅言川眼底火气一滞。

叶晓又往前走了一步。

“我是真的，不想当你的妻子，不想再当傅家的傅太太了。“

傅言川头一次在她眼里看到一眼望不到头的空洞。

印象里，叶晓的眼睛是亮的。

看他的时候，里头总带着数不尽的爱意温柔。

如今，她却漠然得像在看陌生人，荒谬的话脱口而出，眼里居然是诚挚。

就好像，真的想离开他一般。

该说她演技太好吗？

傅言川眼底情绪飞快翻滚，通红的眼眶分不清是怒意还是其他，出口的声音却冰冷。

“我看你就是好日子过太多，没事找事，既然你这么不想当傅太太，那从今天起你搬出VIP层，往后在医院吃穿用度都按最底层的佣人标准分配，至于离婚，你想都别想，你和我结婚，这辈子就只能是我傅家的人！“

说完，他转身就走。

速度之快，半点不敢停步。

他怕他再看她那双让人窒息的眼，会控制不住失控。

他一走，旁边傅氏的佣人都变了脸。

叶晓却像是没看见，也丝毫不在意。

当天晚上，叶晓就强行从顶层的病房搬到了佣人房。

傅氏医院佣人房，在离顶层最远的地下室里，昏暗潮湿，地上一片灰尘。

狭***仄的房间外，凉风吹过，吹得叶晓心头也彻底凉了。

行李扔在地上，药物也散落在地上。

她捂着绞痛的心口倒在床边，强忍了一天的痛意，在夜里彻底爆发。

叶晓抓着床板一夜，十指血淋淋，生挨到天亮，而在顶层的江若也闹腾了一整晚。

昏暗不见光的地下室中，叶晓还能听见隔壁女佣羡慕的声音。

无非是说江若福气好，就算没了孩子，有了傅言川的宠爱，她的后半辈子也不会难过。

叶晓听着，扣进床缝的指尖顶到了头，喉咙里的血腥再次涌上，吐得天昏地暗。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恢复一点力气，从地上捡起药，放进嘴里，艰难地咽下去。

看着地上斑斑血迹，她颤着手抚上肚子。

这孩子，她注定是留不得，也留不住。

许是隔壁女佣怕她死在这，才去楼上请来家庭医生。

这一次，叶晓开口让他帮忙预约堕胎手术。

离开时，大抵是觉得这面见一次少一次，家庭医生还是多说了几句。

“没了这孩子也好，您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打了这孩子好好养着，也许，还能再看看来年春天庄园里的花。“

叶晓却只是笑着不语。

冬天，太难熬了。

她翻开行李箱，把里面和傅言川有关的过往都翻了出来。

胸腔里的血再次涌到嘴边的时候，她才把曾经傅言川为她求的平安符丢进垃圾桶里。

麻木地重复着扔东西的动作。

直到把和傅言川的所有过往全部扔进垃圾桶里，时间也到了。

手术室外，叶晓接过妊娠终止手术单，心里痛得发涩。

“宝宝，别怪妈妈狠心，只是妈妈也撑不住多久了，无法保护你，实在不该让你来这人世间受苦。“

“若有来世，记得找个好人家。“

她颤着手在签名处写下自己的名字，眼泪悬在眼眶，终是掉下。

寂静的走廊却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