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抱着我的尸体走后，院子里只剩下妈妈瘫坐在地上的身影，还有姨妈和表妹压抑的哭声。

表妹吓得紧紧攥着姨妈的衣角，大眼睛里满是恐惧，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吵闹着要找我玩。

姨妈叹了口气，走上前想把妈妈扶起来，可妈妈像是没了骨头一样，怎么拉都拉不动。

她只是死死盯着村口的方向，嘴里反复念叨着：

“笙笙，妈妈错了……妈妈不该关你……”

那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听着让人心头发酸。

过了好一会儿，妈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往屋里跑。

她在屋里翻箱倒柜，把我小时候穿的衣服、玩过的玩具全都找了出来，堆在炕上。

那些衣服有的已经洗得发白，有的还带着我小时候不小心蹭上的污渍，可妈妈却像宝贝一样，一件件拿在手里摩挲着，眼泪不停地掉在布料上。

“笙笙小时候最爱穿这件红棉袄了，”

妈妈拿起一件小棉袄，声音哽咽，

“那年冬天，你非要穿着它去堆雪人，结果摔了一跤，棉袄上沾了雪，你还哭着说要妈妈洗干净……”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仿佛我还在她身边，能听见她的话一样。

姨妈看着妈妈这副样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表妹在一旁小声问：

“大姨，姐姐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姨妈摸了摸表妹的头，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是呀，姐姐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从那以后，妈妈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泼辣，也不再动不动就发脾气，每天只是坐在院子里，要么盯着猪圈的方向发呆，要么就抱着我的衣服默默流泪。

以前她最喜欢打理的小菜园，如今长满了杂草；鸡窝好久没清理，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家里的锅碗瓢盆也堆在水池里，沾满了油污。

村里的人路过她家院子，都忍不住探头往里看，议论纷纷。有人说妈妈是罪有应得，好好的孩子被她害死了；也有人说妈妈可怜，丈夫走了，孩子也没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可妈妈不管别人怎么说，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有一天，村里的王叔叔又来看妈妈。

他手里提着一袋米和一些蔬菜，走进院子，看着眼前破败的景象，忍不住叹了口气：

“秀兰，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笙笙要是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会安心的。”

妈妈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王叔叔，半天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

“王哥，你说笙笙会不会恨我？她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王叔叔在妈妈身边坐下，轻声说：

“笙笙是个好孩子，她以前那么爱你，怎么会恨你呢？她只是……只是太疼了。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活着，别让笙笙在天上还为你担心。”

妈妈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沉默了很久，才慢慢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妈妈开始慢慢打理家里的事。

她把小菜园里的杂草拔掉，重新种上了蔬菜；把鸡窝清理干净，给鸡喂了食；还把家里的锅碗瓢盆洗得干干净净。

只是她还是很少说话，脸上也再也没有了笑容。

又过了几个月，爸爸突然回来了。

他这次回来，是要把家里的东西收拾收拾，然后搬到城里去。

妈妈看到爸爸，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害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爸爸没有看妈妈，只是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妈妈站在一旁，想帮忙，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最后，还是爸爸先开口了：

“笙笙的后事，我已经处理好了。我在城里给她找了个好地方，每年我都会去看她。”

***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她哽咽着说：

“我也想去看看笙笙，行吗？”

爸爸看了妈妈一眼，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恨意，只剩下淡淡的疲惫：

“等你想明白了，再说吧。”说完，他提着收拾好的东西，转身就走。

妈妈看着爸爸的背影，想追上去，却又停住了脚步。

她知道，爸爸虽然不再恨她，但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我飘在妈妈身边，看着她孤零零的身影，心里也泛起一阵酸楚。

妈妈，其实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爱不是把一个人困住，而是要给她自由和信任。

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别再让自己活在痛苦和愧疚里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妈妈还是一个人生活在那个院子里。

只是她每天都会去猪圈旁边看看，有时候还会对着空气说话，像是在跟我聊天。

她会跟我说今天小菜园里的蔬菜又长高了，会跟我说今天村里发生了什么事，还会跟我说她很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