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彻今日穿了身玄色翠竹纹绸袍，气势虽有收敛，却还是压人得紧，腰间常戴的羊脂白玉佩，换成了扣合如意堆绣荷包，做工极好，不知是谁的手艺。...
裴彻今日穿了身玄色翠竹纹绸袍，气势虽有收敛，却还是压人得紧，腰间常戴的羊脂白玉佩，换成了扣合如意堆绣荷包，做工极好，不知是谁的手艺。
两人刚经历了亲事的难堪，沈婼只恨不得躲着他，碍于礼仪，才勉强行了个礼。
裴彻也只是余光扫了她一眼，与看沈苒，亦或是曾爱慕他的女子并无任何不同，便匆匆去了后宅。
从他身边经过时，沈婼好似在他身上闻到了血腥味。
她不由得愣了愣，这是受伤了？
“世子便是再忙，也不会错过凝姐儿的生辰的。”领着沈婼进门的管事宋伯道。
沈婼也猜到裴彻是回来给裴凝过生日的。
宣王府就裴凝一个姑娘，稀罕得很，说句众星捧月也不为过，即便是敬文帝，有好东西也会想着她。
今日寿宴，沈婼算来得晚的，女君们该来的已经来了，早已经吃起糕点，喝起茶来。
裴凝的面子，京城各府没有不给的，即便是万花节，去的女君也不如今日多，热闹非常。
裴凝与谢茹宜坐在一处，剪着窗花，身边围绕着的几个姑娘，年纪小些，全是宣王府自家外戚，可见谢茹宜在裴凝心中的分量了。
“凝妹妹，祝你岁岁皆如意，万事皆宜。”沈婼走上前道。
裴凝今日见她，却不如前一阵热情，眼神也极复杂，只疏远道：“谢谢。”
却是连沈姐姐也不叫了。
沈婼心中也就有数了，裴凝这怕是也知道那日在寒香寺，宣王府与祖母商讨的事了，她又无条件偏向谢茹宜，与她是同仇敌忾，觉得是自己想介入裴彻与谢茹宜之间，是以不再待见自己。
沈婼心中也有几分不满，分明这事从头到尾，与她并无半分干系。
可她也不怪祖母，祖母在这事上虽然不是全心顾着她，可平日里是真心疼她，再者身为家中长辈，也不得不为整个国公府考虑。
从祖母角度来看，宣王府自然是能帮衬些国公府的，可其实也得看，她能不能笼络裴彻的心，否则亲事也是白搭。
“谢姐姐，你送我的荷包，我给我三哥了，你何时再给我做一个？”裴凝笑盈盈地问谢茹宜。
沈婼就想起方才撞上裴彻时，确实见他佩戴着荷包，原是谢茹宜做的。
当然，她也不是愚钝之人，知晓裴凝这番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但凡她有眼力见，就不该在人家青梅竹马间横插一脚。
沈婼可真是冤枉死了，天地可鉴，她心中有夫婿的人选，哪打过裴彻的主意，裴彻可不是性价比极高的夫婿人选。
“只要你喜欢，我回去便给你做，你跟世子说荷包是我做的了？”谢茹宜问。
裴凝自然没说，她跟三哥说的是，荷包是她做的，只是当着沈婼的面，却是不能承认的：“说了。”
谢茹宜耳根红了些，道：“这次你想要什么样式的？”
裴凝将自己的喜好，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谢茹宜记下了，又看向沈婼，温声道：“沈妹妹，站着也累，找个地方坐坐。”
沈婼又高看了谢茹宜几分，不论何种情况，是否与她交好，她几乎不会冷落任何人。
至于裴凝这位前小姑子，也是性子直些，心思不坏，沈婼也不会同她计较，当然其中也有不能得罪她的缘由在。
沈婼四下望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商户之女傅嘉卉身上。
上一辈子，兄长与傅姐姐之间也是历经波折，最后好不容易订下亲，等来的却是兄长离世，傅姐姐不愿另嫁自刎，沈婼希望他们这辈子能百年好合，平安顺遂。
傅家如今算起来，也称得上名声显赫，若是提及京中富庶之流，绝大部分人最先想起的，便是傅家，上至宫中贵人们所用的丝绸、玉器、茶叶，下至平民百姓吃茶的客栈、布料，各行各业，均有涉猎。
只是大燕奉行重农抑商，商人即便富可敌国，却也是入不了各位仕宦之人的眼。
傅嘉卉今日之所以能被宣王府邀请，一来是她本身才华出众，让人倾佩，二来则是宣王在军饷一事上，受益与傅家，自然愿意给傅家几分薄面。
而傅家，也需要给自己寻个靠山来守住家底，也算得上互利互惠。
却说沈婼今日来，也是有自己的心思的。
那日以两间商铺试探，沈夫人都不愿交给她，多了就更不必提，沈婼却未绝了营商的心思，沈国公府要用钱的地方，并不止大伯母主持中馈不善，日后在兄长的事情上，更是需要银两。
赚钱的法子，沈婼有，还需要的便是能将她的法子，施展出来之人，傅嘉卉便是最好的人选。
“傅姐姐。”沈婼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四姑娘。”傅嘉卉与沈婼原先并无交集，眼下见她来找自己，不免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朝她微微一笑。
因着沈诤的缘故，傅嘉卉倒是希望和沈婼走得近些。
沈婼在她身边安静坐了片刻，忽见一身着铠甲男子走向裴凝，后者见到他霎时喜笑颜开，欢快喊了句：“大哥。”
这便是宣王兄长，大将军裴盛长子，名唤裴亭，已年过三十，宣王裴湛与裴盛两兄弟关系极好，是以小辈们也很亲近，裴亭也是特地赶回来给裴凝过生辰的。
沈婼想了想，同傅嘉卉道：“凝妹妹这些兄长，都很疼她。”
傅嘉卉想到沈诤，心下一动：“你的兄长不也待你很好？”
沈婼这是知道傅嘉卉喜欢自家兄长，故意找话题同她交谈呢：“我兄长自然很好，只是却难见上一面。”
“沈公子何时回京？”傅嘉卉问。
“明年大概就回来了。”沈婼也是故意透给她些消息，怕自家嫂嫂等得心急，也怕嫂嫂被其他人抢了去。
傅嘉卉还想问些什么，只是又无立场，虽两年前她强吻了沈诤，可把他给吓跑了，还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
再者，沈夫人恐怕也接受不了一个商贾之女，她还尚未有应对之策。
“你兄长回来，也该说亲了。”傅嘉卉虽在打趣，心中却索然无味。
沈婼委婉提示道：“阿母在信中，倒是与兄长提过此事，不过兄长都给拒绝了，怕是他心中已经有了人。”
傅嘉卉心里好过了些，沈诤离京前，身边并无其他女子，而关外那地方都是些大老爷们，更难认识女君了，若是沈诤心中有人，那只有自己了。
“傅姐姐，今日我找你，还有个不情之请。”沈婼这才转入正题道。
“四姑娘但说无妨。”傅嘉卉道。
沈婼斟酌片刻，压低声音道：“我有几个养颜的偏方，药材虽难寻些，成本却不算高，我想开几间铺子。”
早些时候，她给宣王妃推荐的祛疤方子，便也是这些偏方中的一个。
“你想以傅家的名义来开，我可以帮你，不过先得明确三件事。”傅嘉卉当下明白了她的意思。
“其一，看你的打算，看中的顾客大抵是京中贵女贵妇，若是出事，傅家担不起责任，是以方子的安全性得先让我验过，这里便有向我泄露偏方的风险，看你能不能接受。其二，你我如何分成，其三，要是铺子做不起来，损失该谁来承担。”
沈婼认真道：“我信得过傅姐姐，验方子自然可以，分成你我各五，至于损失，初期由我承担，只是姐姐到时不能透漏铺子是我与你合开的。”
傅嘉卉却笑道：“分成你四我六。”
沈婼皱起眉。
“不然免谈。”
沈婼：“……”
“沈妹妹，做生意便是如此，眼下是你有求于我，我自是能狮子大开口，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傅嘉卉递了杯茶水给她。
沈婼沉思片刻，此时自己手里筹码确实不多，可日后未必还如此，谈判的机会日后自然会有，便答应了下来：“那便你六我四。”
至于细节，却不是今日能谈的。
两人便重新约了日子。
宣王府不愧是在敬文帝面前也说得上话的，连宫中的戏班，也给请来了，谈完事后，沈婼与傅嘉卉分开后，便安静的听起戏来。
戏台上演的是《游园梦记》，讲的是落榜书生，前途无望之际，误入桃花源的故事，戏子唱腔婉转悠扬，宛若天籁，让人沉浸其中。
“宫中的戏班果真是非同凡响，让人无法自拔。”一曲终了，沈婼忍不住感叹道。
“沈妹妹听出什么了？”谢茹宜侧目过来问她。
沈婼道：“用陆游那句诗来形容，倒是合适，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绝境未必是绝境。”
荣敏不屑地撇了撇嘴，“既用了他人的诗句，又如何算是自己的见地？”
沈婼在心里叹了口气，京中这些贵女们，虽也有拉帮结派之事，彼此不和的，也不在少数，可面子上大多过得去，唯有这荣家姑娘，除了裴凝与谢茹宜，对谁说话都带刺，也不知背后得罪了多少人。
“荣妹妹擅长写诗自是厉害，但能引经据典，那也是种本事。”谢茹宜打圆场道。
沈婼朝谢茹宜甜甜一笑。
荣敏最是以谢茹宜马首是瞻，也不再开口。
.
一直到宴席前，裴彻才出现。
方才回来尚有几分风尘仆仆，不过宣王府三郎即便奔波，也依旧俊朗，此时换了身烟青色暗纹刻丝圆领袍，气质虽冷，却是梅花般惑人的冷，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睛，最是能让女子陷进去。
他却比裴凝这位寿星还惹眼，沈婼都要以为，不少女君是为了见他一面才来的。
“三哥。”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哥，裴凝比见其他兄长时还要高兴，拍了怕他的肩膀，“事情办完了？”
“嗯。”裴彻蹙了蹙眉，随后便恢复如常，道，“你的生辰礼我已让人送去你的寝居，这些糖你分给女君们。”
“谢谢世子。”有不少女君趁机与他搭话道。
沈婼暗暗猜测，裴彻的伤恐怕就在肩上。
听沈裕说，前几日陆行之是与他一块出京的，不知陆行之如何了。
沈婼有些担心，却是不好意思去问裴彻，思来想去，只好托谢茹宜替自己去问一句，近几日沈裕也不在，不问裴彻，她便无法得知陆行之的情况了。
眼下裴凝不见得愿意搭理自己，她也不想往上凑，再者，沈婼眼下不介意让谢茹宜知道自己的心思动在谁身上，以免与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再者，谢茹宜也绝非是那爱嚼舌根之人，自己询问伤势，也算不上有损名节之事。
谢茹宜打量了她一眼，即便知道是裴彻拒绝的沈婼，可听沈婼提及陆行之，心里还是莫名松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沈婼生得，实在是太好。男子又有几个真的不爱美色？
沈婼虽不适合进宣王府当正妻，可若是侧室呢？沈国公府终有一日要没落，沈四姑娘再拖几年，也并非完全无当侧室的可能，这样的侧室，男子真的能不偏宠么？
“沈妹妹别担心，我替你去问。”谢茹宜道。
.
裴彻伤势虽不致命，却也得静养一阵，并无久待的打算。
不过中这一剑，倒是他刻意为之，以养伤为由，避免卷进宫中近日的纷争。
回去之时，裴彻被谢茹宜挡住了去路。
“世子万福。”她柔声道。
即便裴彻眼下并无心思应付人，不过对谢茹宜，他姑且能耐心几分，道：“谢姑娘有何事？”
“沈姑娘托我来问一句，陆公子可有受伤？”谢茹宜也有私心，是以并不遮掩沈婼对陆行之的好感。
这话在裴彻听来，就有些门道了，沈婼自然是察觉到他受伤了，才会联想到陆行之。
沈四姑娘倒是有分寸，并不问及自己半句，只是他也无心替他们玩传情的小把戏。
“行之无事。”裴彻离开前淡淡道。
谢茹宜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世子好像有些不高兴。
沈婼在听到陆行之并未受伤时，才彻底放下心来，感激道：“麻烦谢姐姐了。”
谢茹宜道：“我还得陪阿凝接待女君，沈妹妹若是觉得无聊，可自己逛逛，宴席后便能回去了。”
沈婼却是觉得人群过于嘈杂，是以她避开了人群，想透透气。
今日王府客人众多，下人忙得不可开交，一个十五左右小丫鬟，摔倒在了沈婼面前，吓得面如土色：“姑娘饶命。”
沈婼蹲下，将她扶起来，低声细语问她摔疼了没有。
“你是二公子房里的丫鬟？”沈婼有些印象。
“是。”她怯生生道，“奴婢名唤福心。”
裴铎其实就在附近，沈婼的话，他也听见了。
往日他最讨厌女子打探他的消息，不过沈婼虽认识他身边的下人，他却不反感，又觉得她对待下人的温柔之态，心是善良的。
或许是有些心机，但有心机也绝非坏事。
不久前，裴彻拒绝了与沈四姑娘的亲事，裴铎在得知这个消息时，竟是暗暗松了口气。
裴彻是王府世子，跟沈国公府结亲是绝无可能。而他若是想，却不是完全无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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