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道路上疾驰。路边的风景一再变换，从高楼大厦再到低矮房屋，从繁华过渡为荒凉。五个小时后，我就在村子里见到了舅妈。短短几天没见，舅妈头发都白了，眼睛肿得厉害，里面都是红血丝，看上去有几天没睡好觉了。...
车子在道路上疾驰。
路边的风景一再变换，从高楼大厦再到低矮房屋，从繁华过渡为荒凉。
五个小时后，我就在村子里见到了舅妈。
短短几天没见，舅妈头发都白了，眼睛肿得厉害，里面都是红血丝，看上去有几天没睡好觉了。
看样子舅舅的死，给她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舅妈在看到我的一刹那，眼里散发出了别样的光彩。
「姐，还有王雨来了啊，来了就好。」
舅妈客客气气地领着我和我妈去了一楼客房休息。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对我说过一句重话。
她这样反常的态度，让我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她在酝酿着什么大阴谋。
我只想早点参加完葬礼，离开村子。
但我们这里的习俗是，人死之后得在屋子里停灵三天，再正式举办葬礼，把骨灰带到山上埋葬。
也就是说，我至少还得在舅舅家中待上四天。
5
在舅妈家安顿好后，我去大堂看了眼舅舅。
大堂上，挂着舅舅的黑白照片。
往日瘦小精明的男人，对着镜头笑得一脸和蔼。
前几天还跟我吵得不可开交的舅舅，现在成了一张冷冰冰的，没有温度的照片。
我心里挺复杂的，还有点难受。
我再讨厌舅舅，也没有真的想让他去死。
舅舅的尸体就摆放在大堂中央，用一块白布盖着。
听舅妈说，舅舅是被一辆大卡车撞倒的，现场异常惨烈，舅舅完全没了人样，即使是最好的入殓师，也修复不好舅舅的那张脸。
为了防止吓到来吊唁的人，所以舅妈在上面盖了一条白布。
这是我妈最疼爱的弟弟。
她想见弟弟最后一面，再看看弟弟最后一面。
她大着胆子掀开了白布，看到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只能从轮廓上勉强辨认出，这是舅舅。
「啊！」
她惊呼一声，像是被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给吓到了。
过了一会儿，我妈伤心又气愤，「肇事者呢，有被抓到吗？」
舅妈的脸色很难看，「抓到了，但是是我老公喝了酒，自己往卡车上撞的，所以卡车司机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我妈一怔，最终叹息一声：「陆棉，节哀啊。」
「舅妈，我表弟呢？」
我突然发现，到了舅妈家这么久，还没见过我表弟。
谈起表弟，舅妈的脸色就更难看了，「我也在到处找他，自从前年他跟我们大吵一架后，他就离家出走了。两年了，都没跟我们联系。」
说着说着，舅妈就开始流泪，「这孩子，怎么这么心狠啊。」
表弟离家出走这事儿，我听我妈讲过。
只不过我没想到，表弟竟然这么任性，两年了都不回家看看。
我的表弟叫耀宗，从这名字就可以看出，无论是我外公外婆，还是舅舅舅妈都对他抱有巨大的期望，都指望他光宗耀祖呢。
可惜，我的表弟是个不成器的，学习学习不行，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喝玩乐。
舅舅舅妈呢也不急，乐呵呵地说，男孩子晚熟。
等他自己想读书了，那成绩就会像火箭一样嗖嗖地往上升。
那个时候，他们都不忘踩一脚拿了各种奖状的我，说我是死读书，没什么用的。
等以后班里的同学都开始上进了，奖状哪有我的份。
后来我考上大学又读了研，他们就又换了个说辞，说女孩子学历那么高有什么用，最后还是要嫁人当家庭主妇的。
而我表弟呢，舅舅一家最终也没盼来他变得懂事上进。
表弟整日就知道吃喝玩乐，没考上高中，最后舅舅花钱给他上了个民办高中。
高中的时候，表弟因为谈恋爱，被叫了好几次家长。
舅妈大概也知道表弟再这样下去，肯定没什么出息了，一气之下，她当着他全班同学的面，打了表弟的早恋对象一巴掌。
没错，在舅妈的认知里，表弟是不会有错的，肯定是那个女同学带坏了他，逼他早恋，害他成绩吊车尾的。
表弟的女朋友因为这事儿跟他闹了分手，表弟对蛮不讲理的舅妈也很生气。
于是，在一个夜晚，他偷了外公外婆的养老钱，还有舅舅舅妈的一部分存款跑了。
走前他还留下了一封信，让舅舅一家别去外面找他。
等他在外面闯出名头了，就会回来的。
这期间，舅舅一家报过警，也抛下工作去外地找过表弟，始终没找到他。
舅舅舅妈没办法，只能寄希望于表弟钱花光了，自己回来了。
这一等，就等了两年。
等到舅舅死了，都没见上表弟一面。
舅妈握住了我的手，感慨道：「还是生女儿好啊，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啊。」
舅妈的手滑腻冰凉，那触感就像是被一条冷血的毒蛇给缠上了。
我感到不适，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忙抽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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