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安抬头看了眼,不做理会,又埋头在账本里。桂嬷嬷招招手,几人都悄声退了出去。“你……”谢淮序掩唇轻咳,“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大夫请过去了吗?”祝卿安问。
“还没……”丫鬟迟疑道。
“江姑娘的身体耽误不得,有事你应该第一时间去请大夫,然后再着人来告知世子。”祝卿安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责备,语气却很温和,让人无法质疑她的建议。
丫鬟怯怯地抬眼看着谢淮序,却没有动作。
“飘絮,按少夫人说得做。”
“是。”
飘絮福了福身,一溜烟又跑了。
“淮序哥哥,你先去看看江姑娘吧,看完早点回来帮我看看账本。”
谢淮序看着她那平静而柔软的眼神,不知怎么,心中竟涌起一股愧疚,甚至比昨晚更强烈,这种感觉非常别扭。
“好。”
看着祝卿安头也不回地走远,谢淮序身边的墨竹轻声说道,
“世子爷,你几次三番丢下少夫人去看江姑娘,少夫人不会生气吗?小的总感觉,少夫人对您的态度,并不十分亲近。”
谢淮序强行压下心头的那股愧疚,淡声道,
“生气?她没有那个资格。”
对于墨竹的话,他不以为然。
他已经与祝卿安开诚布公地谈过了,陌生人也好,兄妹相称也罢,总之不会是夫妻,“她只要安分守己,做好她的少夫人便可,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吗?”
墨竹低下头,沉默不语。
陶然院。
祝卿安将王夫人送的花铺陈开来,修剪枝叶。
熙春在一旁干着急,“少夫人,您就眼睁睁看着世子去看江姑娘?”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祝卿安认真修剪着玫瑰上的刺,说道,“他若爱我,我的哭闹便是情趣,他心里没有我,那我流再多泪也是纠缠。”
“哦。”熙春似懂非懂,她还不通情爱,只是为少夫人感到憋屈,“那世子还答应教您看账本的……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呢?”
祝卿安无所谓道,“算不算话,全凭他的本心。很多事情,本来就不该寄希望于别人的。”
“少夫人,惠妃赏赐的那些笔墨颜料奴婢送去青藤斋,世子让人锁进库房了。”敛秋进来说道。
“嗯,知道了。”祝卿安不当意。
屋中安静,她将最后一支木芙蓉**汝窑瓷瓶里,看着花瓶里娇艳欲滴、姿态各异的花朵,甚是满意。
熙春将花儿摆在窗边的桌上,祝卿安翻开账本,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只一眼,她就又合上了。
她承认,在这方面,她就是一颗小趴菜。
“少夫人,沈姨娘来了。”门外有人通传。
祝卿安直起身子,收好账本,一手支着脑袋,懒洋洋坐在案前,没有起身。
“沈姨娘来了?不是等我去求你吗?”
沈氏“哟”了一声,摆着细腰,一甩绢帕,“这府中,也就你我投缘。”
她瞥了一眼桌上的账本,自顾自坐下来,惊讶道,“你才刚进门,夫人就把账本交给你了?这不是存心难为你吗?”
“这是婆母对我的期望,我可不敢辜负。”
“要我说,还是他们母子欺负人,世子对江姑娘的关心,府中的人可是瞧得真真儿的,听说刚刚世子又去看她了,你不去看看她到底何等神仙人物,竟能让世子这般上心?”沈氏试探道。
“大概是真的有过人之处吧。即便没有,救命之恩也非同小可。”祝卿安无所谓的样子。
“或许,是她长得好看,但又身份低微,她是世子养的外室?”沈姨娘某次跟国公爷出门,无意中瞧见过一回。
若真是外室,那可就是欺君之罪。
“我长得不好看吗?”祝卿安淡定喝茶。
“……”沈氏略有些无语,仍不死心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世子对你这般冷漠,难道不是因为心里有人?”
祝卿安面色变得深沉,勾了勾手指,沈氏凑近,她声音似鬼魅,“你说错了,他其实……心里有座坟~”
沈氏似惊出一声冷汗,捂着胸口坐了回去,半晌才翻了个白眼,“有病。”
无法继续,沈氏的视线重新落到账本,随手翻了翻,“夫人真是狠心,怎么舍得让你受这份累?我呢,天生劳碌命,这些账本,我替你看?”
“啪!”一声,祝卿安五指张开印在账本上,阖上了纸张,“沈姨娘伺候国公爷辛苦,看账本这份累,该我受着。”
沈氏碰了一鼻子灰,气哼哼地走了。
沈氏就是这般,心思好像都写在脸上,三十多岁了,依旧看起来单纯无害,这也是国公府上下对她放松警惕的缘由。
桂嬷嬷送完人回来,看着祝卿安说,“少夫人英明,沈姨娘心术不正,您可千万不能着了她的道。”
“我明白的。”
沈氏无非就是想打个两人交好的幌子,挑拨她与王夫人的婆媳关系。
她又岂能让沈氏如愿?
“术业有专攻,拂冬,你过来。”祝卿安招招手。
四个丫鬟各有所长。
熙春心细,首饰服饰都是她在收拾,还管着院中的下人。
念夏厨艺好,略通岐黄,专管祝卿安的饮食。
敛秋心灵手巧,擅女红,祝卿安身上的穿戴多数出自她手。
拂冬话少,她爹是个私塾先生,她在四个人中读的书最多,祝卿安的嫁妆,以及铺子等财产都由她管着。
想到今后她们要做的事更多,祝卿安便道,“从这个月起,你们每个人的月例涨一倍。”
听到祝卿安给她们涨月例,四个丫鬟相互对视一眼,脸上乐开了花。
桂嬷嬷慈祥地看着,“傻丫头,还不赶紧谢过少夫人?”
“谢少夫人。”
四个丫鬟脆生生地齐声道。
拂冬笑得腼腆,端着一杯茶走到祝卿安身旁坐下,轻声说道,“少夫人先喝杯茶,家父曾经教过一些,奴婢虽不精通,却也不难,交给奴婢就好了。”
说着,便将茶杯递到了祝卿安面前。
祝卿安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香在口中弥漫开来,“如此甚好。”
这些账本,没有涉及国公府的田地、铺面等核心资产,全是府上的日常开销,记录得非常详细,每一笔开支都清晰可见。
大到人情往来,送礼添彩,小到各房的吃穿用度,针头线脑,非常之琐碎,复杂程度令祝卿安暗暗咋舌。
国公府的财务状况,以及如何管理家务,都在这些账本中有所体现。
沈氏之所以想管账本,是因为她的院子花销实在太多,胭脂水粉比旁人多出三倍不止。
祝卿安与拂冬两人一边整理,一边记录,账目逐渐变得清晰明了。
谢淮序过来时,主仆俩正全神贯注在写写画画。
瑞兽香炉中吐着幽香,窗边桌上的汝窑瓷瓶里,花儿娇艳。
“世子回来了?”桂嬷嬷让熙春端来茶水。
祝卿安抬头看了眼,不做理会,又埋头在账本里。
桂嬷嬷招招手,几人都悄声退了出去。
“你……”谢淮序掩唇轻咳,“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祝卿安撇撇嘴,你也知道晚啊?
她最讨厌言而无信的人,虽说没指望吧,但你毕竟答应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