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方向阳不单没兴奋,反倒是眉头微皱。
“县局打来了电话,通知咱们村里过些天去领人。”
“说是宋国强等人在县里搞投机倒把,还死不认错,被行政拘留五天。”
方向英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笑嘻嘻地就将事情的由来解说了一番。
“哈,活该,谁让这货偷咱们的笼子,还想跟我们抢生意,这回倒霉了吧。”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好得很!”
……
弟妹们一听是这么回事,顿时全都乐呵开了。
“村里下了通知,后天就要下田割稻子了。”
这时候,纪晓婉突然面带忧色地从旁打岔了一句。
“下什么田啊,一天最多才九个工分,连包大前门都买不起。”
“二哥说的是,咱们家生意正红火着呢,谁稀罕那点工分啊。”
……
这话,弟妹们显然都不爱听。
拿惯了大钱的他们,真心瞧不上那点工分收入了。
“瞎扯啥,下田是本分,明天休息一天,后天都给我下田去。”
兄妹俩正说得来劲之际,方向阳的脸色赫然阴沉了下来。
“大哥,凭啥啊?”
见情况不对,方向东瞬间收声,可方欣兰却是不干了,她是真穷怕了的。
“你觉得宋国强那帮人会为我们保密吗?”
方向阳没解释,也就只简单地反问了一句。
“……”
方欣兰瞬间就哑然了。
这,用脚趾头去想,也能知道绝无可能。
“先避避风头吧,等夏收过后,再看情况而定好了。”
方向阳同样也舍不得这门快速发家的生意。
奈何,小岗村那头的样板作用还没体现出来,中央也还没正式下文进行全面的农村改革。
这等时候,悄悄搞些小动作可以,但,顶风作案绝对要不得。
真敢,闹不好就得吃大亏……
方向阳的谨慎不是没有道理的——次日,十一点过半,民兵队长方向应突然找上了门来。
“阿阳,你有麻烦了,***的张副所长领着人来了村里,点名要找你。”
方向应是二伯家的长子,比方向阳要大了一岁。
哥俩是从小一块玩大的,关系向来不错。
所以,方向应并未公事公办,上来就先给自家堂弟透了个底。
“呵,来得还真快嘛。”
尽管早有预料,可真听到***来了人,方向阳心中还是不免稍有点发沉,但却并未带到脸上来。
“大伯交待过了,你就咬死说是为村里办事,想来齐保华也不敢胡乱炸刺。”
方向应觉得问题应该不是太大。
毕竟,投机倒把的罪名可大可小,只要不是被当场抓住,那都好说。
“嗯,走吧。”
方向阳同样也是这般看法,所以,他并不是太在乎。
“向阳……”
但,纪晓婉却显然不这么想。
“放心,没事的,我去去就回。”
见妻子担心自己,方向阳顿时就笑了。
于他来说,只要妻子心中还有自己,那就够了,其他什么的,根本无所谓。
“你小心些。”
没事?
怎么可能会没事。
纪晓婉担心得个不行,双手都绞成了一团。
只是,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白贝轻咬红唇地目送着丈夫就这么走出了院门……
方才刚一走进了村委会,方向阳立马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明显不对。
这便快速地逡巡了下室内。
入眼就见大伯与齐保华的脸色都相当的难看。
坐在他们对面的则是两名身穿白色制服的干警。
其中一人年近四十,面色黝黑,眼神极其的锐利,很显然,此人应该就是张副所长。
另外一人则是名白脸青年,面带倨傲之色,看样子应该才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明显稚气未脱。
“支书、队长,你们找我?”
方向阳没去搭理那两名干警,就只笑着跟大伯、齐保华打了个招呼。
“你就是方向阳?”
没等方明忠与齐保华有所回应,就听侧坐着的那名年轻干警已冷声喝问了一句。
“我是,这位同志,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这态度,真就有够恶劣的。
但,方向阳却并未动怒,也就只声线平和地反问道。
“老实交待你的罪行,否则,国法不容!”
见方向阳反应如此平静,年轻干警陈扬隆顿时就被激怒了,愤然地猛拍了下桌子。
也怨不得他气恼,昨日下午,所里接到了县局的协查要求,任务最终落在了他跟张副所长身上。
为了抓现行,他俩可是一大早就赶去了重机厂后山蹲点,结果,等来等去,都没能等到方向阳。
不得不掉头来村里。
却没想到村支书与生产队长居然公开包庇方向阳,当面撒谎。
若不是他们事先就掌握了一定的证据,只怕还真就会被村里给糊弄了过去。
“罪行?什么罪行?这位同志,请注意你的言辞。”
“现在可不是动乱年月,不要随随便便就给人扣大帽子。”
这么拙劣的心理战术都敢拿出来用,真是不知所谓。
方向阳当即就哑然失笑了。
“放肆,你竟敢抗拒执法,罪加一等!”
陈扬隆大怒,再次猛拍了下桌子。
但,根本没用,方向阳的脸色淡然依旧。
“方向阳是吧?不知道你有没听说过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们既然来找你,自然不会没有凭据,现在,我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希望你不要自误。”
眼瞅着陈扬隆压不住方向阳,冷眼旁观的张副所长不得不开口了。
“感谢您的提醒,但,我确实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些什么,还请指教。”
坦白从宽?哈,那可是真会牢底坐穿的。
方向阳可不傻。
投机倒把这种事,只要不是被抓了现行,那就等于没有。
谁认谁蠢。
“年轻人,你很狂嘛,真以为你不交待,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是吧?”
“小陈,把他铐起来,带回所里!”
被方向阳这么一顶,张副所长也怒了,一巴掌把桌子给拍得个山响。
“是!”
陈扬隆早就看方向阳不顺眼了。
此时一听上司有令,他哪会有丝毫的含糊,迅速从腰间的皮套子里取出了副***,这就准备给方向阳来上个狠的了。
“铃、铃铃……”
一见情况不对,方明忠顿时大急,刚想着开口说些什么之际,搁在桌子上的电话突然铃声大作。
他不得不先拿起了话筒。
“把你的爪子伸出来!”
陈扬隆根本懒得去管两位村干部是何想法,这一站了起来,立马就狞笑着走向了方向阳。
“呵。”
方向阳并没抗拒,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概因这年月暴力执法就是常态,抗议根本没用,只会平白招来更进一步的羞辱。
就只能等到了***再随机应变了。
“等等。”
陈扬隆这才刚给方向阳上了铐子,方明忠突然拎着电话喊了一声。
“方支书,你们下洋生产队已经犯下了严重的政治错误,到现在,还想妄图包庇方向阳吗,嗯?”
给脸不要是吧?
张副所长的眉眼顿时就倒竖了起来。
“张所长,电话是县委办副主任林彦谋同志打来的,我想你最好还是接听一下。”
方明忠先前被张副所长训孙子般地给训了一通,心情自然美丽不起来。
这会儿嘛,翻盘在即,他说起话来,自然也就不会太客气。
“林主任,您好,我是莲前公社***的张一鸣。”
一听这话,张副所长可就没法沉住气了。
要知道那位林副主任可是实际上的县委***秘书。
别说他了,就算是县***的局长,那也一样得罪不起。
“张一鸣同志,我问你,你们是不是跑下洋村去抓方向阳同志tຊ了?”
对面很快就响起了个怒气勃发的声音。
“呃,那个,方向阳同志涉嫌投机倒把,我、我们是奉了县局的指示,前来办案的。”
一听这语气明显不对,张一鸣的额头上瞬间就见了汗。
“乱弹琴!你给我听好了,方向阳同志昨天见义勇为,救下了***。”
“现在,***要见人,我命令你即刻把方向阳同志请到重机厂附属医院,出了岔子,后果自负!”
对面,林大秘显然没接受张一鸣的解释,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通训斥。
“是,保证完成任务!”
搞明白了究竟之后,张一鸣差点没吓尿,在放下了电话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张所……”
陈扬隆并没能听清电话里的内容,此时见张一鸣在那儿狂冒着冷汗,难免有些个不明所以。
“还愣着干啥,赶紧给方向阳同志解开***!”
张一鸣哪顾得上解释那么许多,跺着脚就吼了一嗓子。
“啊,是!”
陈扬隆彻底懵了神,但却不敢有丝毫的耽搁,赶忙就为方向阳卸下了***。
“方向阳同志,那个,呵,误会,误会了,都是我们工作没做到家,让您受委屈了。”
张一鸣可没功夫去理睬陈扬隆的不解,就只管冲着方向阳陪着笑脸。
“没事,既然是误会,那就到此为止好了。”
因为距离的缘故,方向阳同样没能听清林彦谋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
不过,猜也能猜到九成九是与昨天他所救下的那名官员有关。
但他却并不打算去图谋什么报答。
还是那句老话——他对目下的华夏官场中人真没多少的信心可言。
“等等!”
见方向阳转身就要走人,张一鸣顿时大急,闪身就挡住了对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