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向来温润如玉,儒雅清俊。
多年官场沉浮,早已将他的锋芒敛藏于内,唯见沉稳。
可此刻,他却近乎粗鲁地扯下那一盏盏红灯笼,脸色阴沉得骇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语气冷硬。
「我说过,幺娘的父亲于我有恩,我理应护她周全。」
他将灯笼掷在地上,满眼不耐:
「幺娘本是大家闺秀,原该风风光光做别人的正室。」
「如今家中遭难,不过是暂以妾室之名住进府里避祸。」
「你挂这满院的红灯笼,不是存心折辱她吗?」
我没有说话,只俯身拾起灯笼,轻轻拍去上面的尘土,眼中掠过一丝惋惜。
当年我与沈昭成婚时,他穷得连一块红布都买不起,更是挂不起红灯笼。
我陪着他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经年累月,性子也是愈发节俭。
沈昭神情微动,似是也想到了。
他语气软了几分:
「你放心,待李侍郎一案***,幺娘不必再东躲***,我自会送她回去。」
我微微一笑,颔首道:「我放心,我一直都对你很放心。」
沈昭却忽然蹙起眉:
「你如今……倒不像从前的你了。」
「何时学会这样大度?」
我没有接话,只将孩子轻轻揽进怀里,低声道:
「六六该换尿布了。」
「我带她回屋。」
沈昭眼中浮起几丝不赞同:
「你身子弱,这些事交给奶娘就好……」
话说到一半,他顿住了。
他为了打点狱中上下、救出幺娘,早已散尽家财。
如今府里,除了库房的孙老头,就只剩几个主子,哪里还请得起奶娘。
他眼中掠过一丝愧色,伸手接过孩子:「我来给六六换吧。」
可他伸手一摸,却没觉出尿布湿濡。
「六六……不用换啊。」
我面色平静,只淡淡道:
「小孩子的尿布,一个时辰就得换一回,久了会捂出痱子。」
沈昭还想说些什么,门外却传来轿马声——
幺娘的轿子到了。
他只好将孩子递回我怀中,语气温和:
「那……你先辛苦些。」
此刻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即将进门的女子。
他整了整衣襟,匆匆向府门走去。
纳妾不能挂红灯笼,他亲手扯了;
妾室只能走偏门,他却亲自去正门迎。
临走前,他对我说:
「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带你去城外踏青。」
「再请画郎为咱们一家三口画张像。」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我抱着孩子的手臂,轻轻一颤。
我还记得…
记得上一回沈昭带我踏青,恰巧遇到幺娘一家。
明明是我请来的画郎。
最后画中却只有沈昭与幺娘一家笑语嫣然。
而我,被幺娘以「气色不佳,恐传病气」为由,远远隔在了画外。
孩子突然「咿呀」出声,小手攥住了我的指尖。
我又笑了,这一次,笑意真切地漾进眼底。
「六六,娘想走了。」
「你跟不跟娘一起走?」
六六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含糊地学语:「走……走……」
小说《夫君纳妾后,我再没同他争执过一句》 第1章 试读结束。